第三十章

休息時間結束，師傅又開始教學。

今日是九皇子第一日來上書房，主要是讓他習慣上書房的氣氛，所以師傅的註意力沒有太多放在他和他的兩個伴讀身上，因此賈璉才能開小差將自己上輩子的所經歷的事按照時間段整理了出來。

三十三年的人生在這個年代不算短暫卻也絕對算不上長壽，更何況他還死得那麽淒慘。如果是他這輩子的身體，他有自信別說流放三千裏，就是三萬裏他也會活下來。

之前賈璉只是需要時才會回憶相關的事情，明白得越多越是如此。而今日，卻是那麽小小一疊如意糕讓他觸動，隨後徹底將上輩子給梳理了一番。通讀了史書再加上系統的教學，他更能從這些記憶裏看出不少潛藏在表面之下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他的姑父林如海的死並非是病死那麽簡單！

他剛重生時曾經想過榮國府的滅亡與林如海有一定關系，但如今認真回想後，卻發現林如海應該並未參雜其中才是，時間線對不上。

林如海死後一年，隆旭帝下旨退位，七皇子正式登基。這兩者間可以說沒有關系也可以說有關系，還是得仔細分析才行。

太子是個狠角色，得知隆旭帝下旨廢掉他太子之位時，立即在東宮自刎。正是他這般決絕的自殺，喚醒了隆旭帝對他最後的父子之情。人死之後留下的回憶都是美好居多，畢竟是疼愛了四十多年的兒子，犯錯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身邊的人。

盛怒父親直接遷怒太子身邊的人，榮國府也是其中之一，結果就是第一次抄家。然後廢太子被隆旭帝追封為義忠親王，廢太子嫡長子未降爵承襲了義忠親王的爵位。而在那場政變中活下來被隆旭帝圈禁的還有四、五兩位皇子，兩人的母妃甄貴妃與花賢妃因為娘家的關系沒有被降位。

而那時的隆旭帝已經年邁，人老了，就更念舊情。再加上還有兩位曾經的紅顏知己時不時的枕頭風，被圈禁的兩位皇子後面也被放了出來。雖然兩人只是光頭皇子，但身後卻還有各自外家甄家和花家的支持。

所以，即便太子被廢四年後七皇子成為隆旭帝立的第二位太子，他想登上帝位也不是那麽一帆風順。

義忠親王雖未得封卻已是默認的皇太孫，未來太子以及皇帝與親王之間的落差不是一般化的大。想來他也不是那麽甘心就這樣成為皇族的旁系，最後徹底成為宗室的邊緣人物。

身為廢太子一脈，就算他再有能力，七皇子不可能也不敢重用他。

就算最後義忠親王能想通要保下自己一脈的性命，在暗處給七皇子添點麻煩還是可以的。這並非是賈璉揣度義忠親王的想法，而是換做他他也會這麽做。這是人性的通病，自己得不到給別人添點麻煩也是好的。

相對義忠親王，四、五二位皇子更可謂是背水一戰。隆旭帝在的時候還好，就算封號爵位都沒有也沒關系，他們怎麽都是皇帝的兒子，沒人敢真的對他們做什麽。可七皇子上位就不一定了，皇帝的兒子和皇帝的兄弟差別是很大的。

所以這兩位必定是在七皇子登基前做了什麽，要不為什麽待七皇子等級成為昭明帝後，他的兄弟也就只有九皇子忠順王爺這一位了？

林如海外放後從蘇州巡按禦史坐起，到最後成為巡鹽禦史兼蘭臺寺大夫一直都是在江南。賈代善活著的時候還好，畢竟賈家也是金陵世族，江南官場上的人怎麽都要給賈代善女婿一些面子。

而在賈代善去世後呢？

榮國府的人脈關系雖還在那裏，但對林如海的關照怎麽都比不上賈代善還在時。而在這種情況下，林如海還能坐上只有簡在帝心的人物才能坐上的巡鹽禦史一位，足以說明要麽林如海的能力卓絕不凡，要麽就是他暗中倒向了誰！

從後來林家財產被榮國府吞滅，林黛玉被逼死在榮國府皇家也沒有幹涉來看，林如海選中的主子並非是七皇子。七皇子的性子雖非光風霽月卻也很包容，從張家成為後族後並未被打壓就可以看出一點來。

當然，張家的知情識趣也很重要。

林如海並未投向七皇子想要在揚州站穩腳跟，背靠的就只可能是江南的土皇帝甄家。所以林如海的死很有可能就是隆旭帝和七皇子發現了他的馬腳，為保林黛玉他不得不死。

莫非當初這林如海同意賈史氏的提議將林黛玉送到榮國府來，也是為了躲某些是非？這麽一想，賈璉不免對當初林家小兒子和賈敏的死也起了懷疑。怎麽可能一切都那麽湊巧，這些事的發生必然都是有原因的！

賈璉這一日的宮中學習都是一心二用，心思重點放在分析上輩子所發生的事上。如今的他應變能力還很差，只能靠揣摩這些曾經經歷過的事來掌握一些事加重自己的砝碼。

得虧不管是上書房的學習還是下午在校場練習騎射對他來說都很輕松，要不他大概會成為大慶朝第一個上任第一天就被革職的皇子伴讀。

心神消耗過度，賈璉在馬車上就有些昏昏欲睡，本欲回府後換了衣服給長輩請安後好好休息一番，卻在得知一個驚天消息後睡意一下全沒了。

目瞪口呆的看著賈赦和張氏，賈璉的溫潤模樣不見了蹤影：“父親你說什麽，我們要和寧國府分宗了？”

事情實在是發展太快讓他措手不及，系統是給他頒布了這個任務，他還想等著再過上兩年等自己有些勢力後再想辦法完成的，結果他現在什麽都還沒做，任務就快完成了？！

賈赦摸了摸頷下的胡須點頭：“今日老爺下朝後先是將幾位族叔請了來，待他們走後又前去東府和代化堂叔聊了許久。接著兩府就有要分宗的傳言出來。”

聞言賈璉松了口氣的同時也覺得有些遺憾，只是兩府有傳言而已，他還以為是真的。榮寧二府裏的仆人是什麽貨色他清楚得很，就算沒有的事也能傳出一朵花出來。可惜，想要完成“分宗”任務看來沒有那麽簡單。

不對！

賈璉眉峰一擰。如今的榮國府在張氏的打理下早和上輩子不同，寧國府那邊的仆人敢亂傳消息，榮國府的可沒這個膽子。如果說榮國府也會有這樣的傳言，那就肯定是有主子讓他們這麽傳才是。

這麽說，他的任務真的完成有望？

賈璉擡頭疑惑的看向張氏，得到她肯定的頷首後，欣喜的同時也不免有一絲惶恐。能和寧國府分宗擺脫那麽一家子系統所說的豬隊友賈璉是很願意的，但這一切發生得這麽莫名其妙，他心裏實在是沒底。

“父親，您知道老爺為何突然要提出與東府分宗麽？”賈璉問是問卻沒抱希望能得到答案。至於賈代善那裏，能告訴他的賈代善不會瞞著他，而不能告訴他的，他就是去問也得不到答案。

沒想到的是，賈赦輕笑一聲端起茶盅緩緩呷飲了好幾口才不疾不徐的說道：“這不都是拜你所賜麽，我的好兒子。”

這兩年多來都忙著學習充實自己的賈璉和賈赦相處的時間，除了每日的問安也就是逢年過節之時。還對賈赦是上輩子印象的賈璉被賈赦如此反應給鎮住，楞楞的看向坐在一旁溫婉微笑的張氏。

此時賈璉才發現張氏臉上的笑容和他剛重生回來時的面具不同，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來來回回在賈赦和張氏間回轉了好幾次視線，賈璉才發現自己好像錯過了不少。

仔細回想了下，他才發現近兩年賈赦後院的姬妾人數沒增加不說反而還少了好幾個。要不是他那好祖母賈史氏又給送了幾個過來，他父親賈赦後院的女人大概也就只有三五個而已。

若不是賈璉對賈赦的印象根深蒂固，他也不會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父母之間的貓膩。張氏對賈赦來說就這麽重要，有她在身旁就從紈絝變成好丈夫了！父母關系好對賈璉來說是好事，但這樣的話，賈迎春和賈琮還會出世麽？

更何況，賈璉實在是無法相信貪花好色的賈赦真會變好。他要是沒有系統強制的話，後院肯定會有不少女人！難不成賈赦和他一樣也是重生並且也有系統？撫了撫太陽穴，賈璉只覺自己想得太多。

說不定這就是系統當初給他說的那什麽蝴蝶效應，林姑父都有龍鳳胎兒女了，他都當九皇子伴讀了，父親賈赦有點變化也算不得什麽，是吧？

“父親，老爺要分宗跟我有什麽關系？”自我安慰完畢的賈璉恢覆了常態，笑容淡淡的問。

斜睨他一眼，賈赦放下茶杯似笑非笑：“要不是你將你外祖父帶給老爺，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下決定分宗。”

賈赦簡單的一句話讓賈璉一震，他瞇眼看向坐在椅子上這位風輕雲淡的男子，怎麽看都不覺得他是自己的父親。但手指喜歡輕輕在茶杯上摩挲，講話時右眉會微微上挑這些小習慣，卻又和賈赦一模一樣。

恰在此時，宋嬤嬤疾步走進來到張氏身邊俯身說了幾句，她臉色變了幾變，才起身對兩父子說道：“我有點急事要處理，你們爺兒兩先說著。”

賈璉轉頭目送張氏和宋嬤嬤的離開，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有些奇怪的父親相處，沒有賈赦的同意又不能離開，只能用這種方法暫避。

“璉兒，不是只有你才會因為想要守護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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